窗戶外的陽光絮絮暖暖，春意盎然。

高杉原右手四指貼住《蘇東坡傳》的封面，手心握著它的書脊，從教室來到圖書館還書。

每周周五下午都是離校時間，學生離開學校，回到各自家裏。

此時距離放周末還有一節課的時間，但學校教室已經呈現一種急不可耐的躁動風氣。

最後一節課大多是自習課，老師們提前一步離開學校。

課室裏，沒心思做作業的學生掏出《看天下》，讀者意林等雜志翻閱起來；亦或壓低聲音嘰喳討論。

雙手捧著書不過是裝裝模樣，說是翻閱，實則絕大多數的眼睛都在瞄著教室前的圓滾鬧鐘，時刻註意時針分針的轉動。

故作深沈地看書，不過是顯得自己還有點高中學生樣，而不是嗷嗷待哺的在等家長的幼稚園孩童。

負責手機發放的班委將裝著全班手機的箱子放到講臺上，大家的目光自然聚之到那處。

高杉原借上廁所的名義，手裏捎上書便前往圖書館。

班裏並沒有人有心思留意這種事情。

洛杉磯湖人和金州勇士誰贏了，英雄聯盟的版本更新變成怎麽樣，太陽的後裔男女主親上了沒雲雲才是他們腦海的所思。

走廊不大安靜，比往日要臟上許多，大抵是因為角落裏出現的紙團造成的視覺偏差。

下樓，走過樹葉颯颯作響的連廊，來到綜合樓一層。

圖書館從早上九點開到晚上七點，上課時間由專門的老師負責，會有一兩個學生在中午或放學後值班。

“還書。”

圖書館借閱前臺裏坐著一個戴花邊眼鏡的老婆子，六十歲左右。

高杉原將自己的書遞過去，說。

“放著吧，放這吧。”

老婆子說，身份多半是某個退休教師。

高杉原刷了自己的校園卡，而後在借書冊上看了看身為同齡人的大家借的都是什麽書。

正準備離開時，在圖書館內側最裏邊的桌子上發現一條呆毛。

是的，一條翹得高挑的呆毛。

高杉原放輕腳步聲，跟貼在水面行走一樣慢慢覓過去。

呆毛長在一頭秀氣微卷的紅色長發發旋處。

秀發零落落在一具苗條身材的後腰上，發尖像海草一樣落到腰間處，貼著一件白色的水手服上。

隨著翹著的呆毛的輕微晃動，苗條身材也慢慢動了動。

從後面看去，正對著的窗口灑進束束金黃色陽光，將整個美妙的身子沐浴在內，光粒星星點點，背影也星星點點的。

高杉原思考片刻後，走到椅子後邊，靜靜看眼前女孩在幹嘛。

女孩身前的桌面上擺著家教講義，筆袋，鉛筆，和一塊橡皮擦。

正拿筆的末端頂著下巴，看似陷入了痛苦中。

“五月？”

高杉原輕呼一聲。

中野五月像聽到幽靈的聲音，眼睛驚恐地睜大，雙手在桌上攤開，猛地站起身子。

。

“所以說嘛？為什麽要站在我後面呢？”

最後一節課上課時間。

高杉原和中野五月坐在一棵高大的櫸樹下。

中野五月既生氣又擔心地看向高杉原，厲聲抱怨。

高杉原鼻子塞著冒紅的紙巾，後仰著頭，上方是零星碎片的藍天，透過葉片的光斑駁地打在他臉上。

“誰知道你會突然站起來，還這麽用力？……”

中野五月臉頰一紅，正經地豎起食指。

“一個女孩子在空蕩的圖書館裏專註地做著作業時，最怕有人從後面忽然叫一聲，你知道嗎？”

高杉原後仰著頭，伸長了脖子，喉結動了動後，用微乎其微的幅度點頭。

中野五月沒好氣地放下手，沒搞懂這是在點頭還是在抑制鼻血出來的動作。

“上課時間你怎麽在圖書館？”

高衫原眸子挪到眼角，餘光盡力看向中野五月。

中野五月並攏著腿，白色長筒襪子剛好到小腿肚的位置，雙手放在裙子下邊的潔白大腿上。

“先別說這種事啦，你好點沒？”

她雙手攥緊著，看向高杉原。

“看著你這樣我也蠻有負罪感的。”

高杉原感覺鼻子裏塞滿了紙絮，但已經沒有了液體流動的感覺，本來流鼻血就不是一件容易發現的事情。

“應該好多了。”

他拿下止鼻血的紙巾，血已經止住了。

在中野五月的陪伴下，他來到男廁所的盥洗臺清洗一下臉。

“沒事了。”

他朝站在門外的中野五月說。

中野五月如釋重任地嘆一口氣，“那就好。”

高杉原走出廁所，看見她肩膀上掛著的帆布袋裏的作業，久久地凝視。

“幹嘛？”

中野五月臉一紅，連忙把袋口合上。

“沒看錯你剛才是在做家教的作業？”

小嘴唇動蠕幾下。

“是吧。”

高杉原看著她的眼睛濕潤起來，至少在中野五月眼中是如此。

“太棒了，五月。”

“也不用這樣子啦！”

中野五月雙手放到胸前抗拒著，解釋道，“身為學生，不是應該完成家庭老師布置的作業嗎？”

高杉原讚揚地點頭。

兩人慢慢走出綜合樓一樓。

“野澤埋老師提前一節課下課，放了一個電影給我們看。我不是很想看電影，就一個人來這裏學習了。畢竟現在學好了，晚上就會輕松很多。”

中野五月呢喃著說。

“不。晚上能有更多。”高杉原語氣略顯興奮。

“資本家都不帶這樣子壓榨工人的！”

中野五月小臉臉色變差，似乎要游行示威地道。

話音落下，她的臉頰又沈凝下來。

“聽說，爸爸給你一個考試，如果我們五姐妹沒考過的話，你就得離職？”

高杉原看向她，“哪聽來的？”

“一花昨晚告訴我的。”

“確實。具體的時間還沒有確定，不過估計在下周周末吧。”

高杉原說，中野五月覷向他。

“我會盡力幫你的。”

“幫什麽？”

“就是讓你留下。”

高杉原有些呆楞，他和中野五月的接觸可以說是五姐妹最少的，如今這個最不熟悉的五女竟然直接表明心意。

“謝了。”高杉原感謝，淡淡一笑。

中野五月雙手背在身後，點點頭。

“我們在霓虹時換了四五個家教老師，你算是目前和我們相處最好的一個。”

中野五月說，“雖然有很多缺點。但身為同齡人，總比那些要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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